一

腊月二十九的火车挤得人喘不过气，我拎着两大袋年货往家赶 —— 给妈买的羊绒衫、给弟弟小虎带的名牌酒，还有小侄女爱吃的奶糖。推开家门时，灶台上飘着饺子香，妈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迎出来，脸上堆着笑，手却往身后藏了藏。

“回来啦？快洗手，饺子刚下锅。” 她接过我手里的袋子，指尖碰到我时，我突然觉得不对 —— 她的手怎么糙得像砂纸，还缩着不敢伸直？我拉过她的手，刚碰到袖口，她就猛地抽回去，围裙下的胳膊露出来一块青紫色的瘀痕，像块丑疤贴在皮肤上。

“妈！你这咋弄的？” 我心里一紧，抓着她的胳膊想仔细看，她却使劲往回拽，嘴里念叨着 “没事没事，前两天扫雪摔了一跤，蹭到了”。可那瘀痕边缘规整，不像摔的，倒像被人打的。

小侄女从里屋跑出来，抱着我的腿喊 “姑姑”，我蹲下来摸她的头，瞥见她棉袄袖口也有块小擦伤。“妞妞这咋弄的？” 我问，妈赶紧接话：“孩子皮，玩的时候磕着了。” 可妞妞却低下头，小声说 “是爸爸推奶奶，我拉奶奶时蹭的”。

二

饺子端上桌，小虎拎着我带回来的酒，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，对妈的伤视而不见，反而催着 “妈，快给我剥蒜，我要就着饺子喝酒”。妈赶紧起身去厨房，我跟着过去，看见她偷偷抹眼泪，手腕上的创可贴掉了一半，露出下面的划痕，还渗着点血丝。

展开剩余67%

“妈，你跟我说实话，是不是小虎打的？” 我按住她剥蒜的手，声音发颤。她肩膀抖了抖，眼泪掉在蒜皮上：“他…… 他就是最近手头紧，跟我要钱买酒，我没给，他急了推了我一把，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“推一把能有这么多伤？” 我掀开她的袖口，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，连脖子后面都有块淡淡的疤，“这都多久了？你是不是一直瞒着我？” 妈被我问得说不出话，最后哭着承认：“从秋天开始，他就总跟我要钱，不给就摔东西，有时候还动手…… 我怕你担心，也怕邻居笑话，就没敢说。”

我想起夏天给妈打电话，她说 “小虎最近听话多了”；秋天视频，她总说 “屋里暗，别开摄像头了”；上次寄钱回家，她让我多寄点 “小虎要给妞妞买奶粉”—— 原来那些 “听话”“暗”“奶粉钱”，全是她的借口，她把自己的委屈藏得严严实实，却还在护着那个不争气的儿子！

三

我攥着拳头从厨房出来，看见小虎正把妞妞手里的奶糖抢过去，扔在地上：“吃什么吃！牙都要坏了！” 妞妞吓得哭起来，妈赶紧跑过去哄，小虎还不耐烦地骂 “哭哭哭，就知道哭，烦死人了”。

“王小虎！你还是人吗？” 我冲过去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子，“妈养你这么大，你敢打她？还欺负妞妞？你那奶粉钱，是妈省吃俭用给你的，你倒好，拿着钱喝酒，还动手打人！”

小虎被我骂懵了，反应过来后反而瞪着眼：“我跟我妈要钱，关你屁事？她愿意给我！再说，她不给我钱，我喝啥？我儿子吃啥？” 他这话彻底点燃了我的火，我举起酒瓶子就往地上摔，“砰” 的一声，酒瓶碎了，酒洒了一地，饺子也溅了满桌。

“这年不过了！” 我拽着妈往外走，“妈，跟我走，别在这受气了！” 妈却不肯动，拉着我的手哭：“不行啊，妞妞还小，小虎要是没人管，更该学坏了…… 再说，这是咱们的家，走了去哪啊？”

小虎见我摔了酒瓶，也急了，冲过来要拉妈：“你别听她的！妈你不能走！” 我挡在妈前面，跟小虎对峙，妞妞抱着妈的腿哭得撕心裂肺。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敲门声，是邻居张婶，她手里拿着个药盒：“大妹子，我给你送点云南白药，昨天听见你家吵架，我就知道小虎又动手了…… 对了，小虎还欠了村口老王五千块，老王说再不还就来家里闹……”

我愣住了，妈也傻了，小虎脸色瞬间白了。原来他不仅动手，还欠了外债！妈手里的饺子掉在地上，我看着妈满身的伤痕，又看看哭个不停的妞妞，还有一脸慌张的小虎，心里又气又疼 —— 带走妈，妞妞怎么办？不带走，妈还得受多少苦？门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，可这个年，却比寒冬还让人冷得发抖，我不知道该怎么选，只知道今天这事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……

发布于：云南省